風箱散文

風箱,已經從生活中消失了,但它留給我的記憶非常深刻。

風箱散文

從我記事起,我家就有了風箱。它長約80公分左右,寬約30公分左右,高約60公分左右。它的主要部件是毛頭,比風箱內徑略小,呈長方形,上下左右打有一個個小孔。人們把雞毛一撮一撮紮緊捆在毛頭上,毛頭上下有兩個孔是固定臂杆的,臂杆伸出風箱外,成爲動力的源泉。風箱前後留有兩個進風口,進風口用小木板擋住,中間有兩個出風口。隨着臂杆的運動,雞毛緊緊地貼在風箱的四壁,空氣壓縮,臂杆向前面的木板擠壓,後面的木板打開,空氣進入風箱;臂杆向後運動,後面的木板封閉,前面的木板打開,空氣進入。毛頭的運動使一面的空氣被壓縮,從出風口出來形成氣流,竈裏的柴火(或煤炭)受氣流衝擊,火就着得更旺些。

我們家拉風箱的活兒大多時候是由父親幹。風箱的運動速度全掌握在父親的手裏,如果需要火旺些,父親會快速拉動臂杆,“片兒塌、片兒塌”的響聲從進風口的小木板上傳出,好像在彈奏美妙的音符。

風箱用得時間長了,毛頭上的雞毛磨禿了,風箱的風便小了。於是,父親把風箱上面的插板打開,卸下毛頭,在它四周捆上新的雞毛,風箱的風便又大了。家裏逢年過節殺了雞,雞毛一根也不扔,留下來給風箱用。

風箱一年四季天天用,而用得最頻繁的當屬攢豬的時節。每天下午,家裏都要煮一大鍋蔓菁。要煮蔓菁當然得拉風箱,這個體力活兒由我便承擔。姐姐把蔓菁剁成塊,壘在大鍋裏,添上幾瓢水,然後用一大塊塑料布把鍋蓋好。我右手拉風箱,左手往竈裏填煤,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直撲鍋底,不大一會兒,鍋裏的蒸汽便把塑料布撐成了圓球狀。一個多小時後,蔓菁熟了。那時生活貧困,人們肚裏油水少,吃過飯不長時間肚子便咕咕叫了,而煮熟的蔓菁正好充飢。我們姊妹幾個站在竈臺前,挑自己心儀的蔓菁,剝掉皮狼吞虎嚥吃起來。等我們吃完,姐姐拿起帶根的向日葵稈,把蔓菁搗碎,取出部分和上玉米麪倒進豬食槽裏。豬帶着感激的眼神,邊哼哼邊吃起來。

一次,我一邊拉風箱,一邊看小人書,看到高興處早忘了填煤,竈裏的火不知道多會兒被風吹滅了,我還“片兒塌、片兒塌”拉着風箱,直到母親發現,我才從小人書中走出來。這天,由於我的失誤,豬晚上九點多才吃上食。

拉風箱也講究技術,掌握火候是關鍵,火的大小由拉風箱的快慢來決定。煮蔓菁、燒開水由我拉風箱,烙月餅時,就換父親上陣,因爲烙月餅要用小火,竈裏填的是麥“芝子”,拉幾下風箱,得停一會兒,然後再拉,父親拉風箱烙出來的月餅總是金黃金黃的。

春節快到了,家家戶戶要蒸饅頭、炸油糕、炸油餅。這時候,我拉風箱拉得最賣勁兒,因爲勞動後立即有回報——香甜的`饅頭,帶着油滴的油糕、油餅。我左手拿着饅頭或油餅吃,右手拉風箱,絲毫不覺得累。

這年,大哥要結婚了,院裏盤起了三個大竈,煎、炸、蒸、煮都要在這三個竈上完成。結婚這天,三個風箱一起拉,“片兒塌、片兒塌”的響聲與人們的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起,彷彿是一曲交響樂。

拉風箱陪伴我們度過了一年又一年。這一年,父親不知從哪買回一個圓圓的鐵皮鼓風機,搖起來特別省勁兒,風還很大,我們姊妹幾個搶着搖鼓風機,好像搖鼓風機不是營生,而是一種精神的享受。從那以後,風箱便被父親扔到涼房的角落裏,再沒有人去看它一眼。

1957年,隊裏通了電,家裏有了電燈。不知哪一年,家裏的手搖鼓風機變成了電動鼓風機,一按開關,呼呼的風便吹向竈裏,再不用拉風箱或搖鼓風機了。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再拉風箱是在前段時間。我去參觀博物館,看到風箱,就像見到了分別幾十年的親人,甚是欣喜,急忙過去,手握着臂杆,輕輕地拉起來,感覺把自己拉回了童年的歲月溫馨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