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山芋飄香時優美散文

嚴冬,寒風撲面,冷的徹骨。路過某個小巷,或某個不經意的角落,往往,可以聞到一股久違的香味。循香而去,但見一個大大的暖爐,裏面燃着紅紅的炭火。三四個人戴風雪帽,圍站一旁,或探脖子,或跺腳,焦急的等待。拿到手的,燙着呢,不停地從左手交換到右手,嘴裏“呼呼”的吹着氣,一邊匆匆剝下皮,急於一啖美味。

又到山芋飄香時優美散文

記憶中,山芋卻全不是這種烤法。母親將洗淨的山芋,埋在土竈的草灰裏,不消半個時辰,取出,山芋皮,焦黃,冒着熱氣,最誘惑人的是那要命的香味啊,迫不及待,用凍得通紅的小手,一把抓來,不顧母親的提醒,咬上一口,燙得直吐舌頭,引來母親一聲嗔罵。

兒時,我生活在父親下放的農村。每年秋季前後,田埂上,極目四望,一條條長長的綠帶,綿延成一片綠色的海。狀若鵝掌般的山芋葉,嗅起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農村餵豬極好的材料。但,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山芋葉也成了鄉下人家的救命菜。每天清晨,天剛矇矇亮,母親就揹着竹簍,早早的趕到田間。在我睜開眼的時候,竈臺前,母親的半條褲腿早已被露水打溼。正是由於這個緣故,母親落下傷寒腿的毛病,每到冬季,就疼痛難忍,需用膏藥熱敷。

母親將山芋葉分開,摘淨清洗,老的藤葉,切碎,兌糠麩煮熟餵豬;嫩的,擺在一邊,拍碎一把黃豆,衝好玉米麪,放入大粒的粗鹽,燒上一大鍋芋葉粥。還不及揭開鍋,就有要命的香氣,冉冉飄出,極誘惑我小小的胃。

或許就是源於芋葉的緣故,家鄉少有人栽種水稻。不像現在的孩子,挑三揀四,極厭煩的推開面前的白米飯。在我記憶中,兒時,很少吃到米飯,難得的幾次,也是用紗布包起米粒,在粥裏煮熟,留給年幼的弟弟和在地裏做農活的`父親。我和母親,喝着芋葉粥,就着鹹菜,吃那一煮一大鍋的山芋頭。吃的多了,連胃裏泛出的都是酸水。只有逢年過節,纔可以盛上一大碗香噴噴的米飯。那時候,我常常想,要是天天有白米飯吃,那該有多好啊。

收穫的季節,是我們小孩子最開心的時候。土裏淺埋的,是一根粗粗的藤條。用釘耙,輕輕一刨,大大小小,連在一起,一拉就是一串。忙碌的只是大人,孩子的世界,永遠是無憂無慮的,在田裏打滾,在幹了的溝渠裏捉迷藏,看南飛的大雁排成“人”字形從天際飛過。千百年來,谷滿歸倉,是農人的最殷實的願望。父親在院子裏挖了幾個深深的地窖,將山芋窖藏起來。青黃不接的日子,有了越冬的山芋,日子,於年少的我們來說,多了一份香甜與企盼。

母親手巧,總是變着法子,做出不同的飯菜。小小的山芋在母親手裏,或煮或燒,或煎或炒,生的山芋,母親用來生切成片,晾曬幾個日頭,在粥裏一煮,就是極富嚼勁的山芋幹了。煮熟的山芋,吃不完,就切成條狀,在陰涼處晾乾水分。上學的時候,在書包裏塞上一把,金黃,綿軟香甜,是記憶中最好的零食。

如今,移居城市,吃膩了大米白麪,也很少有機會再吃到山芋了。今天與昨天的距離,有時,就像是彈指一揮間。每次,與兒子講起喝芋葉粥的故事,兒子總是張大嘴巴、瞪着眼睛看着我,那種感覺,久遠而遙不可及,恍若隔世。

“有些日子,沒有吃芋葉粥了!”母親常常這樣唸叨。我也越發咂摸出,記憶中,那種久遠的清香與綿甜。但,於都市中,找一些芋葉,實屬不易。也暫且擱下了這門心思。前些時候,鄉下的姨媽進城,恰好帶來了一包芋葉。母親從超市買來黃豆和玉米麪,做了一鍋粥。配料不變,芋葉依舊,卻再也吃不出兒時的風味。原來,像我一樣,母親所一直惦念的,只是那些刻骨銘心的日子,以及,那一段在歲月長河中早已定格泛黃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