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懷 / 出關原文及賞析

原文

述懷 / 出關

魏徵

唐朝

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初 一作:還)

縱橫計不就,慷慨志猶存。

杖策謁天子,驅馬出關門。

請纓系南越,憑軾下東藩。

鬱紆陟高岫,出沒望平原。

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

既傷千里目,還驚九逝魂。

豈不憚艱險?深懷國士恩。

季布無二諾,侯嬴重一言。

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

譯文

如今是一個羣豪並起爭奪天下的時代,男兒當棄文從武成就一番事業。

我曾經向李密獻計但不被他採納,但我心中的壯志並沒因此喪失。

我拿着自己的計謀獻給天子,領命縱馬西出潼關。

終軍當年請纓縛南越王,我乘車東去招降李密舊部和各路豪強。

盤旋在崎嶇的山路間,放眼望去山下的平原時隱時現。

山林間寒鳥悲鳴,深山中不時傳來猿啼。

遠望去一片荒涼,不知前途幾何,兇吉難卜。在這樣的環境中怎麼會不擔心個人的人身安全,但一想到唐王以國士之禮相待,不敢不盡心以報其知遇之恩。

季布、侯嬴都是千金一諾的人物。

人活在世上意氣當先,又何必在意那些功名利祿。

註釋

述懷:陳述自己的懷抱、志向。

中原:原指黃河南北一帶,這裏代指中國。

逐鹿:比喻爭奪政權。典出自《史記·淮陰侯列傳》:“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投筆:出自《後漢書·班超傳》:“大丈夫無他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事戎軒:即從軍,戎軒指兵車;亦以借指軍隊、軍事。《後漢書·朱祐景丹等傳贊》:“有來羣後,捷我戎軒。”

縱橫計:進獻謀取天下的謀略。

不就:不被採納。

慷慨志:奮發有爲的雄心壯志。

杖:拿。

策:謀略。

謁:面見。

關:潼關。

終軍:字雲長,漢武帝時人,西漢著名的政治家、外交家。

憑軾:乘車。軾:古代車廂前面用作扶手的橫木。

下:是敵人降服。

東藩:東邊的屬國。

鬱紆(yù yū):山路盤曲迂迴,崎嶇難行。

陟(zhì):登。

岫(xiù):山。

出沒:時隱時現。

古木:老樹。

千里目:荒涼冷落,令人悽傷的景象。

九逝魂:旅途遙遠而艱險。

九:表示多次。

憚:畏懼、害怕。

懷:感。

國士:一國之中的傑出人才。

恩:待遇。

季布:楚漢時人,以重然諾而著名當世,楚國人中廣泛流傳着“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

諾:答應,諾言。

侯嬴:年老時始爲大梁監門小吏。信陵君慕名往訪,親自執轡御車,迎爲上客。魏王命將軍晉鄙領兵十萬救趙,中途停兵不進。侯嬴獻計竊得兵符,奪權代將,救趙卻秦。

感:念。意氣:指志趣投合,君臣際遇,必須實踐諾言,感恩圖報

誰復論:誰還能去計較。

賞析

前四句“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縱橫計不就,慷慨志猶存”,主要表現的是詩人在這之前的胸襟懷抱。那時候作者先後投到元寶、李密帳下,自以爲胸有珠璣,頻頻向故主獻策,但都不爲故主所用,很有些懷才不遇的感慨。

“中原”等二句,表明了天下紛擾,各地豪強並起,爭奪天下。正是投筆從戎的時機,與其做個刀筆之吏,還不如從軍,謀定天下。《史記·淮陰侯列傳》:“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後漢書·班超傳》:“久勞苦,嘗輟業投筆嘆曰:‘大丈夫無他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縱橫句,魏徵藉此指自己曾向李密獻下策,但不被李密所採納,反被其恥笑爲老生常談。頗有蘇秦不得志時的情景,英雄無用武之地。而“慷慨志猶存”一句充滿了轉折之意,表明了自己雖然屢遭挫折,但心中熱血未滅、壯志依舊還在。

“杖策謁天子,驅馬出關門。請纓系南越,憑軾下東藩”四句,主要勾勒詩人遇到明主,頗受唐高祖重用,爲報高祖的知遇之恩,自告奮勇出潼關去招降山東的羣雄,並表現所負使命之重大。“杖策”句指出作者果斷爲李淵獻策,並義無反顧去實現這條計謀。“驅馬”表達出作者奉命安撫山東時的豪邁、敏捷和急迫之態。“請纓”等二句,則用漢終軍和酈食其的故事比擬自己的山東之行,表明所負使命的性質之非同凡比。“系”、“下”二動詞輕捷活脫,生動地表現出其安邦定國的宏圖大志,蘊含着大唐江山的`闢建就在此行之意,顯示了詩人卓越的政治遠見。

“鬱紆陟高岫,出沒望平原。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四句,表明作者在路途中的艱險景況。“鬱紆”等二句,是寫因爲山路縈迴,崎嶇不平,行跡在羣山中放眼望去,那些平原時隱時現、時出時沒,反襯出作者心情因任務艱鉅,前途未卜而起伏不平,忐忑不安。“古木”等二句,從聽覺的角度來渲染旅途的荒涼悽楚。古老的叢林裏寒鳥悲啼,深山夜間猿猴哀鳴,構成了一幅荒無人煙,戰亂留給人民的是一片淒涼。詩人把複雜的心情,都融匯到生動的旅途景物描寫中,做到意境兩渾,情景交融,形象地暗示了完成使命的艱難和詩人心情的沉重。

“既傷千里目,還驚九逝魂。豈不憚艱險?深懷國士恩”四句,既有對出關前景的展望,也有其肺腑的坦露。“既傷”二句既表現作者不但知道前途的艱險,個人也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傷千里目:是說遠望心裏傷感的意思。《楚辭·招魂》:“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江南”。九逝魂:屈原《哀郢》中有“魂一夕而九逝”的詩句。“豈不”二句的自問自答,更顯示出詩人胸襟的坦蕩。“豈不憚”意爲有所憚,如同不掩飾自己對未知危險的恐懼,這不但無損於主人公的高大形象,反而更真實的展現了人性,更爲作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更突現了他重意氣、報太祖的知遇之恩。

最後四句“季布無二諾,侯贏重一言。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是直抒胸臆,表明了作者重視信義,有恩必報,不圖功名的思想。這裏,詩人以季布、侯贏自比,表達了自己既然請纓就決不負使命的決心。“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明確地反映出魏徵的人生觀、價值觀。

這首詩在藝術上的顯著特色是氣勢雄偉,意境開闊,詩人善於抓住在歷史進程中的巍峨奇觀,以粗獷的筆觸,一掃漢魏六朝綺靡浮豔的詩風,成功地展示了詩人急欲建功立業的感情世界。魏徵後來在《隋書·文學傳序》中提倡一種將南朝的清綺與北國的氣質合一的“文質彬彬”的雅體,《述懷》就基本上實踐着這一主張。它一方面措語樸素,直抒胸臆,慷慨激昂,與聲色大開的南朝詩風相異。另一方面又融匯典語,自鑄新辭,對仗妥貼,與理勝其辭的河朔詩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