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快樂戲園有感

觀快樂戲園有感

觀快樂戲園有感

沿着道道山樑,踏起一路青蔥,觀不盡遍山的美景,快樂戲園觀後感。紅日在空,風勢雖不小,但吹到身上卻暖暖柔柔的。一朵朵雲彩在風兒的附送下自在飄動着,襯得藍天的色調更加鮮麗了。或許是心情的舒展,使得眼前的景物也明潤開來。自學藝之後的幾百年,梅兒和楊戩終能夠放開心胸,忘情於這羣山的峻秀了。

自玉泉山後山下來,便到了一處人間的集鎮。這裏還算繁華,一條街市上各種人流攤販來來往往,叫賣不斷。梅兒只覺得很有趣,況且現在眼睛已經完全康復,也不急着回桃山,便拉着楊戩走入了人羣。楊戩也樂得放鬆一次,索性陪她去玩吧。

街上的樣樣東西在梅兒眼裏都好看,放下這個又拾起那個,倒像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一般。楊戩看她好笑,指着前面的一個小販問她:“聽沉香說小玉最喜歡吃糖葫蘆,你要不要?”梅兒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便說:“我要,我當然要。我就是長不大,又怎麼樣!”兩個人的鬥嘴還未結束,只聽前方咚咚一陣鑼鼓響,梅兒猛回頭興奮地叫道:“是戲班子!這裏竟然有戲班子!”她像被勾了魂似的,再不管楊戩,着急火燎地奔着聲音跑去了。

前方有一座磚土搭成的小戲臺,那上面隱隱顯出斑駁的彩繪,想也是經歷過許多光陰了。梅兒鑽入人羣,直擠到了戲臺下的第一排座位。楊戩無可奈何,也只有跟着他擠過去。小動伎倆分開人流,又不得不向兩邊的看客抱歉地點點頭。這梅兒從小就是個戲瘋子,當年也曾向天宮樂班裏的紫荷偷偷學藝。可奈何自打出了織女和七仙女之事,王母下令遣散伶人,再不準排演人間的男歡女愛。紫荷姐姐也不知所終了。無趣了幾百年,不想今日在人間恰逢興致,梅兒又怎能錯過這次好機會呢!

戲臺的一側掛着一張藍布長幡,上用七彩絲線繡了四個大字——仙侶戲班。楊戩不解了,說道:“以仙侶爲名,莫非這臺上演戲的人都是神仙嗎?”

“雖不算神仙,可也與神仙差不多!”旁邊有一位矍鑠的老者捋着鬍鬚笑起來。“你們想必是外鄉人吧,這仙侶戲班在我們這一帶可是名氣大得很呢!那班主是一對夫妻,他們婦唱夫隨美滿恩愛,‘仙侶’二字便由此而來。女班主技藝尤其超羣,老到九十九、小到纔會走,她演來都是惟妙惟肖。我們這十里八鄉的人最愛聽她的唱。而且他們演的戲有一絕,不演帝皇將相,不演富甲王侯,卻只演些人間的男女傳奇和天上的神仙故事。有些我們聽都未曾聽過,他們卻演來跟真的似的,好像也的的確確通了仙了。”

“只演傳奇和神仙故事,這倒有意思!”梅兒禁不住插了一句。

“還有更奇的呢!”老者頗有些自豪地繼續講述着:“他們演戲不是爲了餬口,到各地分文不齲若是遇見荒旱的地方,還要施捨給當地鄉民好多錢糧。”提到這兒,老者見四周無人注意,便悄悄附在梅兒耳邊道:“據傳說,有一次他們到了一處州縣上,縣城裏的一個富豪惡霸看中了女班主,硬把他們戲班扣在府裏不讓出去。可誰知第二天,那惡霸變成了個只會哈哈發笑的傻子,家裏的錢財也不知爲何被盡散一空。戲班早就不翼而飛了!官府雖有懷疑,但查無實據也只得作罷。這樣的故事還有幾件,都是各莊村之間私下流傳的。他們俠影萍蹤難辨真身,今日在這裏登臺,明天說不定會在幾百裏以外的地方開鑼。你們想想,可不是成了仙了嗎?據我看來就是天上的真神仙,也不見得會有他們這般自在逍遙受百姓敬愛啊!”

梅兒心中道:“這老人說得很有禮,真神仙原本無趣極了。想不到在這裏竟還有如此傳奇的一羣人,不用看他們的戲,只聽聽他們的事情,便足夠讓人心嚮往之了。”

隨後又是一陣咚咚鑼鼓,戲開場了。人們馬上靜了下來,果如那老者所言,這仙侶戲班尤愛演仙家故事。第一齣便是《呂洞賓三戲白牡丹》,不知是否真有其事,但在民間這倒是耳熟能詳的。戲中講到八仙之一的呂洞賓一日扮作凡間道人下界雲遊,偶遇一家藥鋪,見門口招牌上有“萬藥俱全”四字大覺不爽。心想小小的凡間藥店口氣也未免太大了。於是無事生非給店主找茬點了四味藥材,卻是稱心丸、如意丹、煩惱膏、怨氣散。這俱都是有名無藥無處可尋,老店主不知所以然,倘若交不出藥來那呂洞賓便要打碎招牌。幸好店主的小女兒名喚白牡丹聰明伶俐,巧妙地幫父親解決了難題。將呂道長的刁難一一奉還了回去,最後反將他氣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戲臺上呂洞賓與白牡丹有問有答,整個故事火爆熱鬧新鮮有趣。唱詞雖用的都是民間俗話但卻頗含哲理。比如白牡丹答出呂洞賓點的那四味藥時是這樣唱的:人生長樂稱心丸,隨遇而安如意丹,無事生非煩惱膏(高),至誠和善怨氣散,觀後感《快樂戲園觀後感》。梅兒聽到此,不由拍手叫絕:“妙極,妙極!爲人若得如此境界,怕真是連神仙都望塵莫及呢!”再後來又看到呂洞賓黔驢技窮,竟想出個陰損的招兒,要在白牡丹身上點出四個謎讓她來猜。量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就是知道了也未必好意思說出口,也可謂無恥耍賴了。臺下的楊戩笑起來,說道:“不會真有此事吧?這呂洞賓也太給神仙丟臉了。對藥就是對藥,這算什麼,分明是調戲人家。我看滿天的上仙白做了不食煙火、清心寡慾,只這一次就全葬送在他手中了!”

那位老者也笑笑說:“這齣戲是有些拿神仙開玩笑了,所以官府是禁演的.。不過我們老百姓愛看,取個樂子嘛。難道神仙就一定要一本正經,沒有七情六慾不成。”

梅兒和楊戩卻想到了天宮如今亂成這個樣子,若說是隻怪一個呂洞賓那可真是要冤枉死他了。也覺十分好笑,忍不住相互做了個鬼臉繼續看戲。演到最後,呂洞賓與白牡丹脣槍舌劍。呂洞賓咒白牡丹短命,白牡丹反說凡人可生兒育女延續香火,強過出家人斷子絕孫,縱是短命又有何妨。呂洞賓藉機質問:既然如此,敢問姑娘可曾生下個小兒郎?牡丹羞紅粉面,可答不出呂洞賓又要砸碎招牌。她又急又恨,忽然計上心來,手指着呂洞賓道:“不孝兒郎只一個,他,他來在店房一番兩次、兩次三番盤問親孃!”呂道長偷雞不成蝕把米,到頭來反讓個凡間的小姑娘佔了自己的便宜。他只氣得雙眼上翻渾身抽搐,嚇得一旁的小道童又掐人中又叫師-父。一出小戲就此結束,臺下掌聲笑聲一片。或許這個故事是要告訴我們其實人的智慧更勝神仙吧。

梅兒讚不絕口,又問身邊的老人家:“剛纔那個演牡丹的,可就是您說的那位女班主嗎?”

老人道:“還不是,那是她的女弟-子,唱作亦算上乘,也只得了師-父四五分的神韻。下一出便該由班主登場了。”

梅兒遂又想着這班主的戲該是怎樣一番情景,不覺又等來了第二篇戲文。這回是一出大戲,演一雙男女悲歡離合、生生死死的戀情。主演正是那對仙侶夫妻。劇中人真心相愛,卻遭到周圍各種勢力和禮法的阻撓。掙扎無望,他們只有以死相抗。女子死而復生,可奈何心上人卻遠在黃泉,生還無望。只爲了能夠在一起,她再一次放棄生而選擇了死。石碑就是他們的見證,古墓就是新婚的洞房。女子身着嫁衣,與心上人入墓同眠,用至死不渝的真情見證了他們的誓言。

最後一場戲整個舞臺上一片空曠,那是想象中的墓穴。只有女班主一個人在表演,她身着鮮豔的婚服,楚楚動人的容貌似一朵皎然出水的紅蓮。她在向心上人訴說着:今天是我們成婚的大喜日子,誰說美滿姻緣只存在於陽間。這裏就很好,這裏清幽安謐,這片古墓是乾淨的,我們的心也是同樣乾淨的。這裏再沒有無盡的嘈雜,再沒有世俗的虛僞。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我們手牽着手靜靜地躺着,直到天之枯,地之竭。臺上的癡情女子始終在笑着,彷彿她真是一個羞澀而幸福的新娘,她在向新郎一一指點着自己華麗的裝扮。你看,這是五彩鳳冠,這是大紅霞帔,這是我親手縫製的金絲繡鞋。我穿着它來會你,我已在門外站了好久了。傻哥哥,你怎麼還不來接我進去,你不知道你的新娘有多美嗎?她在笑,沒有一滴淚,可是觀者早就沉浸在一片唏噓聲裏。他們也隨着臺上的男女經歷了同樣的一番生死,他們已融在故事中了。這是真正心靈上的感動,人們眼中看到的不是非凡的唱功,不是高難的技巧,而只是一段蕩氣迴腸催人淚下的傳奇。爲它喜,爲它憂,爲它心靈震撼,爲它甘廢寢食而只覺餘音繞樑。這應該就是戲劇的最高境界吧!

不提別人,梅兒早已是泣不成聲。看他人,思自己,往事傷懷,更加不能控制了。楊戩沒有去勸,只在一邊默默地給她遞手帕。想想這戲班子也真夠神的,一會兒讓人笑,一會兒又讓人哭。怨不得都講唱戲的是瘋子,看戲的個個都是傻子。不過要是都能像梅兒這樣做一回無拘無束、哭得昏天黑地的傻子,也未嘗不是件有益身心的事。

梅兒細看臺上女子,倒似在何處見過。那聲腔韻味、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分明是紫荷姐姐的樣子。莫非她來到了人間,莫非眼前這仙侶戲班的女班主正是當日那響透天界的第一紅伶。看他們夫妻的樣子,應該很如意吧。如意就好!梅兒沒有再往下做什麼,她並不想去證明心中的疑問。是與不是,又有什麼要緊呢!只有她現在快樂,她隱姓埋名嬉笑怒罵,分明是看透了仙家的僞善。何必再讓過去來侵擾她呢。就讓他們這樣自由瀟灑地唱下去吧,從此人間少了些死板的教條,多了段唯美的傳奇,不是更好嗎!

曲終人散,已是黃昏了。二人還需翻過一座高嶺纔可到桃山。梅兒興致猶濃,沒有絲毫動用法術飛行的意思。楊戩雖心焦,怕哮天犬等人在家中久候,但實在拗不過身邊這個丫頭,也只有隨着她。對面山頭上,一輪落日圓圓大大的,是柔和的金紅色。這光暈反照在梅戩兩人身上,把他們也塗抹成了一道夕陽。望着戩哥哥,梅兒爲這實實在在的幸福所狂喜。此時她激情在胸,不抒不快,唯想放聲高歌,想讓自己的聲音迴盪在這黃昏中的山樑。她面對層層疊翠,將剛纔戲中的一段詞句緩緩唱出:

紅日永恆是見證,

衝破輪迴忘死生。

山高尚比同心矮,

縱情一頌海天盟。

此情此景,讓楊戩也不由停下了腳步,望着梅兒出神。許久,他緊握住梅兒的雙手道:“你放心,我們不必等待輪迴,我對你的諾言就要在今生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