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神話讀後感

當品味完一本著作後,想必你一定有很多值得分享的心得,何不靜下心來寫寫讀後感呢?那麼你會寫讀後感嗎?以下是小編整理的西西弗神話讀後感,歡迎大家借鑑與參考,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西西弗神話讀後感

西西弗神話讀後感1

堅守探索並非是爲了尋求慰藉,而是承認永恆,面對現實,並堅持對抗。但是永恆又是否存在呢?如果是人本身相關的永恆,與人之精神共滅,如果是與人並不相關的永恆,大概與人毫不相干地永恆存在。這永恆又與人自身有什麼關係呢?

如果人本身的一切對抗都是徒勞的,知道人在徒勞對抗的清醒本身就是人性中的神性。清醒的受難比無知覺的受難更有悲劇性,所有爲偉大而衍生的,或者一切被吹噓爲偉大的,不過都是因爲不能抗拒的悲劇性。

自由只有一種,就是自身所體驗到的自由。

“鄙視諸神,仇恨死亡,熱愛生活”所要付出的代價是清醒又滿懷希望地對抗。如果人是有未來的,就不是絕望的,人就是自己的神,上帝是不存在的,那就不存在死亡之後的永恆?如果上帝是存在的,人就無法是自由的,不自由的存在爲什麼要自覺馴服於讓其不自由的上帝?

怎麼知道“一切皆善”呢?是否是因爲對無法對抗的永恆的不可知做出的妥協?

西西弗順從內心的對生的熱愛反而成了被懲罰的因由,難道不是因爲,人本就生而不自由的隱喻?

生而不自由,難道不是肯定了上帝存在?如果上帝不存在,人是否就能自由?西西弗和巨石對抗,人又在終其一生和什麼對抗?

如果人終究是沒有未來的,爲什麼又這麼執着地眷戀?

如果人是有未來的,未來是什麼?明知道死亡是終點卻一路奔跑的人類是受什麼驅使呢?

人們期待死亡之後的未來是出於對什麼的恐懼?又是出於對什麼的期待?

我還是不懂,憑什麼說“西西弗是幸福的”?

西西弗神話讀後感2

第一次與存在主義結識便是高中讀到的《西西弗神話》,在此之前我對存在主義幾乎一無所知,知道的僅僅是薩特和波伏娃他們長達一生卻並不被大多數人理解的戀情。

20xx年3月29日夜,重讀加繆哲學隨筆集《西西弗的神話》,最終章《世界是我們最初和最後的愛》。讀完的時候,時鐘剛剛指向零點。

讀了一天的書,充斥其中的是晦澀的哲學言語,但卻也透過了字裏行間,看到一個大大的“人”字。

人的尊嚴問題,一直是纏繞着加繆的創作、生活和政治鬥爭的根本問題。“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薩特如是說,但存在主義也首先認爲世界是荒謬的。而加繆,這位在荒謬之路上走得比薩特更遠的“局外人”,雖然因其《反抗者》而與薩特產生了隔閡,卻也始終沒有背離存在主義關注人本身的信條。

或許這位敢於同大陣營決裂,忍受捅馬蜂窩必然被蜇的命運的荒謬大師,他是在用自己的言行告訴世人——人可以純粹地作爲一個人而存在着!

得罪了諸神的西西弗,被罰將巨石推到山頂,然而,每當他用盡全力,將巨石推近山頂時,巨石就會從他的手中滑落,滾到山底。西西弗只好走下山底,重新將巨石向山頂奮力推去,日復一日,陷入了那永無止息的苦役之中。這便是西西弗被諸神加之於上的荒謬。

大概西西弗面對世界感到最多的也許就是像“一個人而存在”那樣的孤立無援吧,承擔無意義的世界,荒謬而沒有盡頭。但是我們每個人其實又何嘗不是西西弗呢?就象《西西弗的神話》中說的,“起牀,電車,四小時辦公室或工廠的工作,吃飯,電車,四小時的工作,吃飯,睡覺,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大部分的日子一天接一天按照同樣的節奏周而復始地流逝。”

這不正就是人生的痛苦?我們每一個人不就正以相似的方式“以自己的整個身心致力於一種沒有效果的事業”。

我在想當西西弗站在山頂看那塊石頭徒然地滾落山下,心中涌起地恐怕就是無意義無效果導致的恐懼吧,不正就是加繆所一直詮釋“荒謬”?

而《西西弗的神話》中讓我感到最震撼的是“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自殺!”這是一個多麼的震撼而殘忍又讓人感到無比的聳人聽聞啊。加繆引出的這個在普通人看來近乎於絕望的主題,切合了很多人現在的情緒,這便擊中了我們的軟肋。或許我們正需要尋找一個理由來付諸行動——那就是自殺。很荒謬是麼?荒謬即是它的主題。

當人對世界的理性和幸福的熱望,卻碰到了這個非人的毫無意義雜亂無章的世界,毫無意義和效果的結局,荒謬就產生了。

加繆曾說:“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死在路上更蠢的了”。而1960的1月,加繆坐在汽車裏,由於下雨的溼滑,汽車撞在了路邊的樹上,加繆被拋向後窗,腦袋穿過玻璃,顱骨破裂,脖子折斷,當場死亡。命運之神卻偏偏讓他死於車禍。一個一直在與存在的荒誕作鬥爭的存在主義思想家卻死於荒誕的車禍,實屬辛辣的哲學諷刺,這是多麼的荒謬啊!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自殺!”——人的一生,會經歷無數的風雨坎坷,現實與理想往往存在巨大的落差。這種落差,應當就是加繆指出的世界的荒誕性。

當那塊石頭滾落山下,獲得與擁有也隨風而去、化爲烏有。無論如何繁茂,最後都要面臨凋零的結局,存在與消亡的此消彼長中,死亡永遠是最後的終結,因此無論是短暫的瞬間而言,或者是生命的週期往復而言,其深刻的評語只有兩個詞——荒謬和無意義。

既然生命的悲劇已然註定,那麼人生的意義在哪裏?

既然生命本來就是無意義的,那麼人生的意義又所從何來?

這些問題其實一直都在困擾着我們,從文明誕生的那一天起,當人們擁有了智慧,擁有了明辨的心,我們就會一直在質疑我們存在的意義。

從伊甸園出發,被放逐的人類行進在一條冰封的大河上。冰冷刺骨只在其次,人們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冰上找不到吃的,看不到“希望”和“價值”。於是尋找希望的衆人紛紛跑到岸邊,在種種神明信仰的河灘上尋覓獵物。荒謬的少數人堅守在河流上,捕撈偶爾砸破的冰面下的魚爲生。

叛逆的先驅尼采,先聲奪人地在世間在冰封的大河上首判了對上帝的驅逐令,“上帝死了”。但在長久的日子裏,人們完全不習慣沒有神的生活,於是造出一些新的神祗,一些往往還不如原先那位仁慈可愛的神祗,如納粹、如斯大林化的“馬克思主義”……人不習慣過獨身的生活,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可以依賴自由、平等和博愛來生活。而今,加繆接過尼采的天才,如推石不息的西西弗一樣,將衆神放逐出去,使命運成爲人的事情。加繆向世人展示,人是可以單獨而誠實地活着的,是可以僅僅作爲人活着的人可以純粹地作爲一個人而存在着。儘管有苦痛掙扎,也只是做一個純粹的人的代價,對生命對現實對這片大地對人格而非神格的熱愛的必然代價。

在《西西弗》神話中,加繆從荒謬哲理的高度把人的態度概括爲三種:

其一,是生理上的自殺:在無法擺脫的陰影面前選擇自行消失,而擺脫荒謬的重壓與人生的無意義——這是種消極逃避、俯首投降的態度。

其二,是哲學上的自殺,這是在精神領域裏從現實面前逃避開,隱遁到上帝、來生、彼岸或神祕的天國去,從而進行自我理性的窒息與自殘。

而第三種態度,奮鬥抗爭的態度,則被加繆高度濃縮在了對西西弗神話的改寫之中。人在荒謬境況中的自我堅持,永不退縮氣餒的勇氣,尤其是在絕望條件下的樂觀精神與幸福感、滿足感。

加繆一直都在毫不留情、近乎殘酷地剖析世界的荒誕,但卻並沒有陷入絕望的深淵,是因爲他相信人的意志和力量可與之抗衡。他一直在向我們展示人類的荒誕性以及在這種荒誕中的自我堅持和永不退縮,在絕望條件下的樂觀、在絕境下的滿足和幸福。

加繆筆下的西西弗是個荒謬的英雄。他之所以是荒謬的英雄,還因爲他的激情和他所經受的磨難。他藐視神明,仇恨死亡,對生活充滿激情,這必然使他受到難以用言語盡述的非人折磨:他以自己的整個身心致力於一種沒有效果的事業。當西西弗站在山頂看石頭再一次滾落的時候,也許只有在那片刻,他超越了自身的悲劇,從而將諸神拋在一邊。也只有當西西弗“以沉重而均勻的腳步走向那無盡的苦難”的時候,“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當西西弗使出全力再次將石頭往山頂推的時候,他一定是忘記了這種痛苦,並滿懷着希望的,既然每一步都是由希望所支持,那麼痛苦又在哪裏?所以,在《西西弗的神話》結尾說,“應該認爲,西西弗是幸福。”

或許,一天有人遇見西西弗下山,步伐輕盈、吹着口哨,滿臉的無憂無慮,還沒有等這人開口,他就喊道:“喂,你瞧,我逮了一隻多漂亮蝴蝶!”也許就是一些太細小的事情,在那裏便有了西西弗斯的幸福。

他的命運是屬於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諸神無法佔據他的內心精神世界。同樣,當荒謬的人深思他的痛苦時,他就使一切偶像啞然失聲。”“荒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西西弗斯告訴我們,最高的虔誠是否認諸神並且搬掉石頭。他也認爲自己是幸福的。這個從此沒有主宰的世界對他來講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士。這塊巨石上的每一顆粒,這黑黝黝的高山上的每一顆礦砂唯有對西西弗斯才形成一個世界。他爬上山頂所要進行的鬥爭本身就足以使一個人心裏感到充實。

是否要自殺,是世上唯一的哲學問題。是否值得去生活,是一切問題的先決條件。是卑微的苟且偷生向生活妥協,還是昂起高傲的頭顱向荒謬抗爭?

生而爲人,在這個世上生活,挫折和磨難是理所當然。當天空的夢想輕拂過現實的海面,我們的心是否能經受住這起伏的波濤?爲夢想而生,是天真又堅強的口號。在經歷了許多人、許多事後,你是否還能記得當初的夢想?亦或是莞爾一笑、悔不當初。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西西弗,不斷的將生活的巨石推上、下落、重複。不斷的希望、失望、迴歸、憧憬。不斷的愛、恨、情、愁。不斷的追逐、體會、厭倦。不斷的周而復始。

努力去生活!有西西弗般的氣概!巨石般荒謬的生活連同一個個曾經破碎的夢想不斷的從山上滾下,唯有用信念和希望去抵抗、用愛和憐憫去療傷、用勇氣和智慧去抗爭。

我們真的應該直面現實的殘酷,對人生的荒誕保持清醒的認識。

西西弗神話讀後感3

人生沒有希望但並不包含絕望,所以,要活得真實而不虛僞,就必須堅持下去,並不是不願迂迴,而是沒有退路可走。——加繆《西西弗斯的神話》

在1942年動筆塑造《局外人》中默爾索這一小說形象時,加繆便已在《西西弗斯的神話》中完成了自己對“荒謬”狂風驟雨式的思考。1936年,他開始醞釀作品,直至1941年,《西西弗斯的神話》問世,一把開啓荒誕哲學的鑰匙就此交付給了衆生。在書中,加繆毫無隱蔽地談論孤獨與自殺,從哲學角度剖析存在於虛無。但這些並非其思考之本原。他用了大篇幅來闡述荒謬與普通人或物之間不可割捨的聯繫。世界在荒誕的氛圍中成長着,頂着一張似是而非的面孔,並且仍在成長着。

散文入眼第一篇便是《荒謬與自殺》,讀到這樣的字眼,從心理上便多多少少有了畏縮之意,然而咬咬牙看完第一篇,心裏便稍許有了寬慰。我們牴觸的無非是生死無常,幽默點,或許也可以說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戲劇性,是我們在看穿人類之渺小與自然之博大後恍然大悟之所在。然而肉體的衰老對於個體來說固然可怕,但放在無盡的虛空中,便也成了隨風飄散的塵埃。自殺或許是一種悲哀的沉寂,但換個角度,它也是對受生存支配的反抗和對失效信仰的嘲諷。加繆闡述的文字很平淡,沒有同情,沒有批判,冷靜得近乎冷酷。但他的熱情比冷酷來得更洶涌。他的論述似乎是於至高處俯視芸芸衆生,不帶一點私人感情(或許哲學本就如此),可細細讀來,澎湃的感情則在字裏行間呼之欲出,如同火山噴薄前的熾熱。

古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因得罪了諸神,而被懲罰日夜無休止地推滾石上山。無論是其生前對諸神的嘲弄還是離開後對死亡的憤恨和對生命的激情,都必須付出痛苦的代價。掙扎、爭取、反抗。追求、堅持、逆轉。日復一日,是對信仰的執着;精疲力竭,是對奮鬥的不懈。他不認命運,於是甘心承擔諸神的懲罰來做回自己人生的主宰,他看得通透,卻被世俗誤解,因此加繆稱其爲“荒謬的人物“。現在的我們看來,這是一篇渲染着悲劇色彩的英雄主義神話故事,然而有誰知道,在西西弗斯拒絕諸神指令、追求人生夢想時心中沒有暢然快意;又有誰知道西西弗斯下山之時,思及自己爲希望奮鬥之後受此懲罰,心中沒有一絲驕傲與幸福?”荒謬“在作者筆下儼然成了一種更深刻的人道主義和人生幸福感。無獨有偶,中國四大名著之一《紅樓夢》中”荒謬“之處也比比皆是。紅樓一夢,正爲”荒謬“,夢醒時分,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寶林情愫暗生偏遇着”金玉姻緣“;妙玉天生孤僻卻“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願”;更有王熙鳳“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初臨紅樓,滿心都是哀慼悲涼。讀過加繆後再至紅樓,種種荒謬卻有了別樣風情。莫輪結局好壞,只要過程是爲了希望而不懈奮鬥,只要心中始終裝有未來,縱使結果不盡人意,想來也不會心生悔意。

加繆說:“人與生活的'背離,演員與舞臺的脫離,正是這種荒謬之感。”“荒謬”這個詞,總能勾起心底最靜的那根弦,幽幽地顫出令人心悸的音。但加繆筆下的“荒謬”,彷彿有了別樣的神韻,更顯平易近人。丟開了形而上這個沉重的包袱,加繆灑脫地刻畫出世間萬物的荒謬柔軟而不乏剛性的線條。書中,加繆暢言的“荒謬”非我往常認知中簡單的“瘋得出人意料”,而是在乎世間萬象,在乎宇宙中最普通的一切。沒有人能對“荒謬”作出明確的定義,也沒有人指出荒謬的標準究竟在何處。或許在我們對“瘋子”的言行做出“荒謬”的評價時,他也在心裏對我們的舉止感到訝異呢!

“荒謬”的內涵太過深廣,褒貶皆宜,但更多的是意味着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荒繆”的過程不一定愉快,但結果卻一定是希望站在陽光更充足的地方,擁有更幸福的生活,就如同海浪不斷反覆拍打岩石,只爲使它堅強。讀着這些生澀的文字,我的心有着莫名的感到,是欽佩,亦是讚歎。當讀到“一個燃燒卻寒冷、透明而有限的宇宙”時,我忍不住驚歎:正是我苦苦久尋卻又無法用語言說出的那個世界啊!心底的共鳴如潮汐般密密地涌入腦海,我近乎幸福地想要落淚。指尖撫過鉛字,我彷彿可以感受到一個以不羈而絢麗的姿態燃燒的世界,壯觀得使人幾欲痛苦。它在狂傲地叫囂着,但我偏偏聽出了一種涼薄着卻仍積極着的意味。這個世界浴火燃燒,如同涅盤,是重生,是不顧一切,是無言的反抗和對幸福的爭取。

人生不在乎長短,最真實而寶貴的時刻即爲當下。在每一個當下做最真實的自己,讓臉上的表情、肢體的動作、心底熾熱的情感都屬於那個最愛、最真的自己,而不是多年後翻開照片時的那個連你自己也反感的陌生人。

十六歲的年齡,正是如夢般的花季,有着熾熱的心、奔騰的熱血和堅強的毅力,但也有偶爾的迷茫和“欲賦新詞強說愁”,如小小憤青一般將“荒謬”掛在嘴邊。只是現在,我讀懂了“荒謬”是另一種追求,另一種不懈,是另一種人生前進途中更爲積極進取的姿態,自此,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讓我們開闢一片屬於自己的瓦藍色的天空!

那種“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自負,那種“舉杯邀明月”的孤獨,那種在孤獨與自負時可以只與自己影子對話的堅持——加繆筆下,這究竟是怎樣一種令人心醉折服的“荒謬”啊!

西西弗神話讀後感4

有時候,空寂是如此叫人心動,也只有此刻,世事纔會波瀾不驚,顯露其動人心魄的本色。——題記

川端康成筆下的《雪國》彷彿一幅褪了色的粉筆畫,雲淡風輕,不留痕跡。那片蒼白的土地好像已經脫離了人世,沒有聲音,沒有煙火;那裏的生命也像是以流動的形式存在,似霧氣幻化而成的人形,“是一種透明的幻像”,即使是徒勞掙扎着欲使生機在無常變幻中開顯,也仍顯朦朧而不可及,最終免不了落入無盡的虛空。

但好像並不僅僅如此。

那片沉重而茫遠之地,不知白雪之下掩埋了多少人慾笑還哭、欲哭還笑和徹骨的悲慟,不知埋葬了多少哀婉悽清的歌聲,不知顛覆了多少人曾經對這個世界的美好希冀……那些傷悲、茫然、疑惑疊加在一起,原來恬淡的細節都顯示出更深的悲哀,物哀不期而至。

書中的物哀並非悲哀,較之悲哀,便恬淡了許多。葉子、島村和駒子之間似愛情而又非愛情的的情感在作者筆下淡化了許多,無力和物哀之感在輕顫的文字中凸顯出來,物哀之共鳴在心底的弦上跳躍,奏出一曲似哀非哀的歌。

林林說:“物哀包括對人的感動、對自然的感動和對世相的感動三個層次的結構。”《雪國》彷彿爲闡述“物哀”而生,淋漓盡致的詮釋了物哀的三個層次。

島村對葉子、駒子對島村、島村對駒子的微妙情感是物哀的第一層次。談不上痛徹心扉,亦夠不及魂牽夢縈,那些情感的細絲像是未完工的蛛網,即使努力在風中維繫着,一切都小心翼翼,也不能阻止破洞無法彌補地繼續擴大,很無奈,但更多的是無力和心酸。駒子真心愛上島村時,拼了命想要掙脫世俗的束縛、解開悲苦命運的羈絆,幾乎不能自持,島村卻說不上對她有多深的感情,並且認爲駒子的愛情追求甚至她的生存本身就是徒勞的、可悲的。島村也有傾心的人——葉子,然而葉子卻可望而不可即。這像是一個打了死結的怪圈,裏面的人沿着不可思議的道路不停地循環,可悲亦或可笑,在外面的人看來,都是一種令人心悸的空幻和虛無,而戀情的哀感在虛無中得以永恆的寂靜。

《雪國》中對自然的描寫可以信手拈來,對自然的感動是物哀的第二層。“山頭上罩滿了月色,這是原野盡頭惟一的景色,月色雖以淡淡消去,但餘韻無窮,不禁使人產生冬夜寥峭的感覺”。“盈盈皓月,深深地射了進來,照亮得連駒子的耳朵的凹凸線條都清晰地浮現出來。”月光下的景象如夢如幻,好像被露水打溼的水墨畫,顏色暈開,模糊了本來的模樣;亦像是作者兀自編制的一個潮溼的夢境,白茫茫一片,消了邊界,消了聲音,消了污穢。“仔細一看,飄浮着不計其數的蜻蜓,活像蒲公英的絨毛在飛舞。山腳下的河流,彷彿是從杉樹頂梢流出來的。丘陵上盛開着像是白鬍枝子似的花朵,閃爍着一片銀光。”如此美好的景象彷彿能溢出溫暖的陽光,靜謐悠遠,空靈唯美。在這片土地上,長年的白雪皚皚讓這裏的人們似乎已經遺忘了也許曾經有過的鳥語花香,突然而短暫的春日美好得令他們措手不及,就連一呼一吸也彷彿浸潤在潮溼的汪汪春水中,變得旖旎、香軟,卻也更顯得虛無空寂。或許在作者的心中,終極的空虛才真正是美的所在。

表面上“世相的感動”在《雪國》中好像難以尋覓,但細細讀來,字裏行間總有滲透,這一點或許在瞭解了《雪國》創作背景後更容易讀懂,理解作者筆下那個彷彿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勞的世界。作者在創作時,日本軍國主義正在發動瘋狂的侵略戰爭,作者無法正面指責殘忍的軍國主義,只能借《雪國》來表示自己對軍國主義的消極抵抗。當現實中的血腥被川端康成筆下的茫茫白雪覆蓋,當所有的人情世相僅僅只存在於虛無世界中,當對世俗不公的怒吼被時光漸漸消磨了聲音,人生還有何意義,又還有什麼是值得付出?一切都是徒勞罷了。

……

書中的文字清明澄澈、簡單樸實,讀來卻有種大徹大悟、大悲大痛之感,心底某個角落一片潮溼,但也有絲絲縷縷的陽光照進來,壓抑的哀傷在心底揮之不去。生活在這樣的一個時代裏,或許沒有辦法對物哀之感理解得那麼通透,但那樣一個哀婉悽清的美感世界、那樣一個超越現實美的絕對境界確實讓我的心產生了共鳴。“鏡子的襯底,是流動着的黃昏景色,就是說,鏡面的映像同鏡底的景物,恰像電影上的疊印一般,不斷地變換。出場人物與背景之間毫無關聯。人物是透明的幻影,背景則是朦朧逝去的日暮野景,兩者融合在一起,構成一幅不似人間的象徵世界。尤其是姑娘的臉龐上,疊現出寒山燈火的一剎那間,真是美的無可形容。”景與人攜手款款而來,沒有太多的欣喜可以張揚,沒有太多的溫暖可以誇張,卻有一種淡淡的空靈唯美之感蔓延成淺淺的虛無美,在白茫茫的天地中氤氳開來。“看上去她那種對城市事物的憧憬,現在已隱藏在純樸的絕望之中,變成一種天真的夢想……如果一味沉溺在這種思緒裏,連島村自己恐怕也要陷入縹緲的感傷之中,以爲生存本身就是一種徒勞。”我在被物哀之感深深觸動的同時也在細細思考,揣摩着川端康成想要表達的物哀之感也許並不僅僅只是純粹的哀傷,更多的可能是一種靜寂、一種真情流露。所謂“純樸的絕望”、“天真的夢想”不過是每個人的人生所必須經歷的喜怒哀樂,儘管有些徒勞是躲不過的,但若是因害怕徒勞便不去付出,人生又怎能如紅楓般熱切殷實,實現物哀美呢?

小說以葉子和駒子的同時毀滅爲結尾,來得那麼突然,卻並不突兀,好像冥冥之中早有預示,不由讓人有些心慌。“她(葉子)在空中是平躺着的,島村頓時怔住了,但猝然之間,並沒有感到危險和恐怖。簡直像非現實世界裏的幻影。僵直的身體從空中落下來,顯得很柔軟,但那姿勢,像木偶一樣沒有掙扎,沒有生命,無拘無束的,似乎超乎生死之外。”在看到這裏,我的心像被一隻手揪住了似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作者筆下之所以葉子的死“如銀河般壯麗”,不過是“內在生命在變形”,而葉子因“失去生命而顯得自由了”。是真的自由了嗎?還是諸般形象都墮入無盡的虛空,最終幻滅?這場毀滅,對於葉子來說,不管是願或不願,或許都無法選擇,但在我私心看來卻是好的,就像蝶的蛻變、夢的醒轉,一場大火是肉體毀滅,但某種程度上也釋放了被世俗羈絆的靈魂,達到了現實無法企及的高度,成就了虛幻的美。於駒子,在她把葉子抱在胸前的那一刻,或許靈魂便已經超越了肉體,超越了“有些事拼命也想不通”的層面。她曾經的追求很簡單,不過是想有尊嚴的活下去,但一切努力終成徒勞,而在她全都放下的那一刻,無論是犧牲還是懲戒都已經毫無意義,正如清少納言在《枕草子》裏的一句話:“往昔徒然空消逝”,駒子或許已經在聖潔的大火中超脫了種種世俗的道德規範,終於是爲自己而活,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剎那也足以用餘生來溫存。

讀完《雪國》,腦海裏有剎那的空白,幽微的哀傷在靜寂中呼嘯而過。我閉上雙眼,重走川端康成所守望的那一片看不到顆粒的精神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