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 元稹

元稹很擅長寫古今體豔詩,他的這類詩語淺情深,很能吸引人。《春曉》一詩,尤引人注目。

春曉

作者:元稹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聞花氣睡聞鶯。

猧兒撼起鐘聲動,二十年前曉寺情。

名句賞析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聞花氣睡聞鶯

這兩句是說,昨晚喝得醉醺醺的,一覺醒來,已到黎明時分,還覺頭腦沉重;醉臥時聞到花氣襲人,如今尚未起牀已經聽到黃鶯在歌唱。詩句寫出了一派春日清晨鳥語花香的景象,妙在通過酒醉尚未全醒之人的鼻嗅耳聞反映出來,別具韻味。

【賞析】

這是一首懷念往昔情人的七言絕句。

一個春日的拂曉,天色朦朧,將明未明,作者在醉鄉中聞着花氣和黃鶯的叫聲,心情安閒恬靜,忽然一隻小狗跳過,碰撞起鐘聲,於是勾起了他二十年前在寺廟裏的一段回憶。

這二十年前的情事是怎樣的呢?詩裏沒有明說,但我們從詩人所寫的一篇小說中卻略知大概。

如大家所知,詩人曾寫過一篇著名的傳奇小說《會真記》,寫的是張生和崔鶯鶯戀愛的故事。崔鶯鶯是一個美麗、溫柔、多情的女子,張生很愛她,但終於因她出身卑微,不利於自己圖取功名富貴,而將她拋棄了。其實,這也就是詩人的一篇自傳性的小說,而《春曉》一詩就是這篇小說的張本,張生就是詩人自己。

詩人拋棄原來的戀人後,不久就另外和一位名門望族的小姐韋叢結了婚。可見他是一個負心漢。但另一方面,他對原來的戀人又念念不忘,很懷念她,對自己的薄倖,深感內疚。"二十年前曉寺情",在往事的回憶中,他的心情又不安起來了。

這首詩寫得是婉曲迴環。首句連用兩個“半”字,描寫春天拂曉時若明未明的朦朧景色;第二句以“醉聞花氣睡聞鶯”,極寫環境的優美、恬靜,以暗襯作者此時心情的安閒舒適 ;第三句“猧兒撼起鐘聲動”作一轉折,頓生波瀾,勾起了詩人二十年前往事的回憶,這句轉得極妙,詩中的波瀾起伏全是句中那隻小狗撼起的鐘聲所引起的。一首僅四句的短詩,能寫得如此波瀾起伏,足見詩人的藝術功力。

元稹很擅長寫古今體豔詩,他的這類詩語淺情深,很能吸引人。《春曉》一詩,尤引人注目。科學院編寫的《中國文學史》還特別指出:“這詩是《會真記》的張本,值得在文學史上着重提出的。”

此追憶二十年前蒲城戀愛之詩,即《鶯鶯傳》中所述初歡情景及後幽會之情事:"有傾,寺鐘鳴,天將曉,紅娘促去。崔氏嬌啼宛轉,紅娘又捧之而去。……自是復客之,朝隱而出,暮隱而入"。*娃(女換作犬旁)兒:小黃狗。《才調集》作"娃",陳寅恪辨其誤。

此類憶雙文之作,頗見眷戀舊情之意。然往事如夢,當日情人早已勞燕分飛,唯此種種溫馨記憶而已。又《雜憶詩五首》可參讀:

今年寒食無月光,夜色才侵已上牀。憶得雙文通內裏,玉櫳深處暗聞香。

花籠微月竹籠煙,百尺遊絲拂地懸。憶得雙文人靜後,潛教桃葉送鞦韆。

寒輕夜淺繞回廊,不辨花叢暗辨香。憶得雙文籠月下,小樓前後捉迷藏。

山榴似火葉相兼,亞拂低牆半拂檐。憶得雙文獨披掩,滿頭花草倚新簾。

春冰消盡碧波湖,漾影殘霞似有無。憶得雙文衫子裏,鈿頭雲映褪紅酥。

拓展閱讀:元稹資料

元稹(779--831),字微之,別字威明,行九,世稱元九。祖籍洛陽,六世祖遷居長安。稹生亂世,八歲喪父,家貧,但父輩藏書頗富。他隨母親居鳳翔,在那裏度過童年。十五歲在長安應試明經科及第。貞元十九年(803),與白居易同登書判撥萃科,同入祕書省任校書郎。元和元年(806),應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試,名列第一,授左拾遺。他爲官一直仕宦坎坷,升沉不定。唐穆宗時被擢爲中書舍人,翰林承旨學士,並曾爲宰相(三個月)。53歲暴卒於武昌軍節度使任所。其生前死後,人們對他的人品、官品評價頗不一。或謂其正直、勤政、愛民;或謂其“工於投機取巧”、“巧宦熱中”、“勾結宦官”、損人利己。

元稹著述頗豐,生前曾多次自編詩文集,後總彙爲《元氏長慶集》一百卷。北宋歐陽修曾見過。但其後陸續有所散佚,今存六十卷本。

元稹是位早熟的`作家,他不僅寫詩歌,還寫小說,駢、散文章也頗有名氣。他與白居易、李紳、韓愈、劉禹錫、柳宗元、白行簡、張籍、王建、李防等著名文學家都有交往。文學史上歷來以“元、白”並稱。元稹是“新樂府運動”的倡導人和代表作家之一,他寫作新樂府詩早於白居易。其樂府詩現存四卷,五十餘首。他的傳奇小說《鶯鶯傳》是唐傳奇中的優秀之作,對後世說唱文學影響較大。

元稹還是著名的愛情詩人。貞元十五年(799)冬,21歲的元稹寓居蒲州(今山西永濟),與其母系遠親崔姓之少女名“雙文”者(即後來傳奇小說《鶯鶯傳》中的崔鶯鶯)戀愛。然而貞元十九年在長安入祕書省任校書郎後,與太子賓客韋夏卿之女韋叢(成之)結婚,蒲城女子遂被拋棄。婚後六載,韋叢病故。不到兩年,納妾安氏。後又續娶裴淑(柔之)。他以自己的愛情和婚姻體驗,寫作了一些愛情詩和悼亡詩,現存八十餘首。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雲:“微之自編詩集,以悼亡詩與豔詩分歸兩類。其悼亡詩即爲元配韋叢而作。其豔詩則多爲其少日之情人所謂崔鶯鶯者而作。微之以絕代之才華,抒寫男女生死離別悲歡之情感,其哀豔纏綿,不僅在唐人詩中不可多見,而影響及於後來之文學者尤巨”(第四章《豔詩及悼亡詩》)。的確,在元稹以前,中國正統文人的詩歌較少寫自己的愛情。愛情詩往往出自民歌,如《詩經》的“風”詩,兩漢、南北朝的樂府民歌。在唐代,元稹是李商隱之前唯一一位大量寫作愛情詩的詩人,也是唐代唯一一位既大膽寫自己的戀愛生活,又寫夫妻愛情及悼亡之情的詩人。然而後人對其愛情、婚姻生活與其愛情作品的關係問題,也多有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