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時候，我們變成這樣？
我呆呆地靠在門邊，耳中彷彿還轟鳴着那扇門狠狠摔上時發出的巨響。母親進門時的臉夾雜着黑色的陰影在我的腦海裏久揮不去。爭吵，又是爭吵。不知從何時起，母女間只剩下爭吵這樣激烈的交流感情的方式了，我們之間，不知何時開始失去了原先的融洽歡欣。
我用指甲摳着門框站起，慢慢地將視線從那扇關緊的門上轉移，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的書櫃上有一張和母親的合照，兩個人臉頰貼着臉頰，笑容燦爛地擁抱着對方，母親小熊般棕色溫和的眼睛裏盛滿了對我的寵溺。我一度認爲，那時我的母親纔是真正愛着我的，她嫣紅的脣角一直爲我上揚着。而現在，那脣間吐出的似乎永遠是惡聲惡氣和刻薄尖利的話語。而我，就像一隻豎起尾巴卻脆弱到經不起一點打擊的貓，在時間一點點的侵蝕中開始學會用同樣尖酸的話去維護我那一點點所謂的自尊。
我知道母親最終都是這樣的：在接受了對方自以爲是的惡意中傷後，會假意用“堅強”的面具僞裝一段時間，然後瑟縮着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哭一場。
我蹲下身，側耳細聽隔壁的聲音。我什麼也沒有聽見，但我覺得母親在哭，我恍惚聽見了悲傷的抽泣聲。母親啊，我和你之間隔了一道牆，那是你長大了的'叛逆的女兒，用她自以爲是舶獨立、倔強、莽撞築成的一道牆啊！
我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那今天又是爲了哪一件小事而爭吵？一件隔不了多久就會忘記，以後也不會提及的小事吧。防備、冷漠、敵意、中傷……這些時光，我們都在惡意中徘徊。
母親啊，往日一伸手便可碰到的母愛，我怎麼觸不到了呢？
隨手撕下一張日曆，我才發現，今天是母親的生日。往年這個時候，我一定會精心地製作賀卡，然後寶貝似的，把它捧到母親面前，換取一個美麗的微笑以及一個柔軟的親吻。回想到這，我已有些哽咽。因爲我的倔強，母親得過一個黑色的生日；因爲我的中傷，母親可能會用眼淚來奠祭這個生日。其實爭吵從來都是因爲一些處理不當的小事，它的起源來自於一個不善於面對逐漸成熟起來的女兒的母親的強勢的關愛。而我，一個倔強卻脆弱，正在成長着卻並不懂事的女兒，偏偏不願去接受母親的苦心。
我們是互相愛着的，只是這愛在一次次建立的冷漠防備後被埋了起來，我們看不見它了。這時，我聽見母親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停在我身旁。
她沒有說話，好像欲言又止。我猜母親是詞窮了，她不知道怎麼用語言來溝通，來拉近我和她之間的越來越遠的距離。我卻站起來抱住了她：“媽媽，生日快樂！”這是她的女兒第一次學會停止中傷，用她僅存的勇氣打破母女之間的僵局。我感到母親身軀的顫抖，溫熱的淚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手上，滲進毛衣裏。
母親啊，你的懵懂無知的女兒將要成長起來了，她會收斂自己的幼稚迷茫，會變得更成熟懂事，沉穩圓滑，會在時間的磨礪中慢慢學會愛人與被愛。只要你能給她一點點的包容，一點點的空間，給她觸摸得到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