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竈臺

一方竈臺,承載了一個家的溫暖,也見證了母愛的偉大。在外漂泊愈久,思鄉隨之愈濃,幾回夢見母親在竈前煮炒最可心的飯食,思家的情愫,總在母親溫馨的竈臺盈縈盛開……

母親與竈臺

——題記

記憶里老家的竈臺是用土塊堆積起來的長方體,在表面刷一層厚厚的紅土皮子,抹的油光滑亮 ,上面一左一右正好可以安兩口大鍋,下面鼓風用老式的風箱。竈臺的一邊放着一口大水缸,如果冬天天冷的話,還會擺上一口盛滿酸菜的缸,旁邊堆積一些曬乾的麥秸,蕎麥秸,是竈膛裏生火用的。

竈臺上也擺放着一些常用的炊具,而且都是些必備用的炊具,隨着歲月的洗禮,這些被母親洗涮乾淨的炊具,也抹上了深深的色彩,逐漸和竈臺的顏色渾然一體,絕對不是鐵鏽,而是歲月的痕跡。擺在竈臺一腳的鍋鏟子,湯勺,漏勺,還有洗鍋用的笤帚刷子無意間散發着親切的味道,那是母親長期做飯與竈臺鍋具,柴火磨合出來的味道。它們與鍋日夜相伴,彼此在歲月流逝裏爲我們做出最可口的飯菜。在我的記憶裏,那一把刷鍋的笤帚,母親換了又換,已不知換了幾次,用到最後只剩個笤帚柄的時候,母親才讓它和竈臺依依告別。

由於母親沒有女兒,所以嘛,幫母親做飯以成了我這做長子的專屬權。每次做飯或者蒸饅頭的時候,我在一旁打下手,主要是燒火,那時候我可愛燒火了,一邊燒火一邊看金庸,古龍的小說,是最美的一件事。不過有一次差點釀成火災,記得那時候母親要我燒開一鍋開水,我一邊燒水一邊看書,由於金庸小說裏的故事情節太吸引人,不知不覺忘記了添柴,導致竈膛門口未燃燒完的火薪掉落在旁邊的乾柴了,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當我發覺的時候燃燒的很大,我被嚇傻了,不知所措的杵在一旁發呆,母親正好趕過來,及時撲滅了火,如果母親不回來,那天可能廚房就燒沒了,現在想起來都後怕。

那時候家窮沒有盤碟,多用大白瓷碗裝菜。故鄉餐桌上最爲常見的就是洋芋菜。母親把切好的洋芋條,紅蔥段放在一邊,用條鍋鏟挖少量凝豬油,再用調羹滴幾滴胡麻油,甩落溫熱的鍋裏。洋芋菜炒至半熟,母親開始摻水,用長柄塑料瓢舀水,“嘁喳”兩聲,母拿着勺子,滴了復滴,意猶未盡……鍋裏油少,那年頭沒有錢買油,所以多放水不會將菜燒焦。家鄉的水甘甜純美,洋芋又是純天然綠色食品,母親信手炒出的洋芋菜菜仍異常鮮美。

記得小時候剛學着幫母親燒火的時候,看着竈膛裏燃燒的熊熊大火,卻不知怎樣去添柴,只是一味的往裏面塞乾柴,本來燒的很旺的火,頓時被我這樣一頓猛塞,壓的死死的,不見一點火焰,只見濃濃黑煙直往外冒,熊的我眼睛都睜不開,在一邊咳嗽乾着急。母親在一旁看着我如此狼狽的樣子,就對我說“火心要空,人心要公”,要把柴火支起來燒,那時候不懂得母親說的這句話,在我的理解上就是柴少添點,讓火空心。我按照母親的說法開始添火,在竈膛裏掏出多餘的柴火,用火棍子把乾柴支起來,讓火空心,看着火還着不起來,一世情急忘記了旁邊的風箱,直接用嘴對着竈膛口吃氣,突然,火苗從竈膛口猛的一下子躥出來,頓時聞到一股頭髮燒焦的味道,我趕緊跑到一旁的鏡子上一看,眉毛,頭髮被燒的散散亂亂。現在有時候回想起來,想想當初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的笑了。隨着時間的推移,我也逐漸明白了母親說的那句話:柴火中間空起來才能使火能接觸到更多的氧氣和空間,讓火燒的更旺;做人應該把公道放在首位,才能無愧於心。

記得小時候在老家,臘月二十三是祭竈的日子,也是小年,這一天母親起的特別早,天還沒有亮,就開始打掃庭院,收拾完庭院後,到竈臺前上一炷香,獻一小碟饅頭,水果。然後開始忙碌一天的活計,根據故鄉的風俗習慣,這天母親在竈臺上做一鍋可口的漿水攪團,在炒一大碟子酸白菜。不過至今每次回家,逢臘月二十三,母親依舊做漿水攪團,至於這天爲何要吃攪團,記得母親曾經說過,隨着時間的推移,現在以忘卻了。這天晚上吃過攪團,天快黑的時候,母親要我和弟弟跪在竈臺前燒點紙錢,意思是送竈爺昇天,母親在一旁嘴裏唸叨着“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口訣。

等到臘月二十七八日左右,農村就開始油炸東西,蒸年饃。炸丸子、炸油餅子、炸油條、炸蕎麪魚等。這幾天格外的忙碌,母親總是起早貪黑,忙裏忙外,準備過年的食物。母親在這幾天裏,不管是蒸年饃還是炸麻花,油餅子,都先把做好的東西敬過了竈君,纔可以一家人分享,美美地吃起來的。

現在,我不再相信這一些事情,但我還是會祈禱和跪拜,因爲我在向每一個期待跪拜,都是在祈禱母親的`平安,家人的平安。而每到新年的第一天早晨,我都會隨着叔叔伯伯給村莊上的老人們拜年磕頭去。一直在外工作,和村子裏的老人家見面少了,而春節成了我和親愛的鄉親們拉呱家常的最好紐帶。走到哪裏啊,我都忘不了淳樸的鄉親,忘不了生我養育我的黃土地。

如今,老家的竈臺早就換成水泥砌成的了,上面也貼上了瓷磚,比原來乾淨明亮多了,也失去了往日的顏色,只是很少用了,讓沼氣竈,電磁爐替代了竈臺。每每一進臘月,我就在心底默唸着:寒假趕快來臨吧,我要回老家幫着母親蒸饅頭包水餃去,再在竈臺邊拉起風箱,看着母親在竈臺旁忙碌的身影,然後慢悠悠地燒火,聞着熟悉的饅頭香,感受着母親的摯愛。

去年回家,看着母親一如既往穿梭在竈前,手腳依舊利索,只是兩鬢漫出幾綹霜發,腰比以前更加彎了……

如今,生活殷實了,炒完菜後,節儉慣了的母親仍不忘將鍋壁的油星用飯或麪湯過淨,或是用饅頭擦乾淨……

華燈初上,都市依舊車水馬龍,霓虹千里。然我獨守於他鄉的靜夜裏,心靈的最深處總會在不經意間騰起縷縷鄉愁的炊煙,我知道,那是母親在竈臺前點燃了生命的煙火,點暖了家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