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就這樣丟失作文

爲師十多年了,我從未這樣從心底反感和厭惡過一位學生。只要提起張蟬,我的頭總是陣陣發痛,因爲在相處兩年的時間裏,我很少贏得過她的尊敬,彼此曾短兵交接過三次,最後都是以我的失敗與憤怒告終。

尊嚴就這樣丟失作文

第一次交手是我剛接任僅半個月,就有學生向我舉報說以張蟬爲首的幾個女生在背後給我亂編歌四處傳唱。當我找她談話,她竟滿不在乎,嬉皮笑臉地詭辯,見她氣焰囂張,我不由惱怒狠狠訓斥了她一通,可僅規矩了幾分鐘她又放肆起來。要不是後來有學生從她書包裏搜出那本編歌的冊子,她定會繼續胡攪蠻纏下去。看到那本冊子,我的心涼了半截,那上面全是用骯髒的詞彙組合而成的順口的“咒語”,旁邊還配有幾幅低俗的漫畫。一個才十歲的女孩,竟用這樣“惡毒”的語言攻擊她的老師,事後還無一絲歉意,我不禁痛心疾首,恨不得給她兩記耳光贏回尊嚴。出於理智,我在陣痛中還是壓抑住了怒氣,心平氣和地問她爲什麼要這樣做,她有些漫不經心地說她看不慣我那對小眼睛,聽不慣我在班上吹捧以前的班級,尤其反感我說話打標點的毛病。如此簡單率真的理由,困窘中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追究,只好輕描淡寫地提了些希望,便放她離開。沒想到,她剛出辦公室,就衝着告狀的同學破口大罵,忍無可忍之下,我當即動粗推搡她幾下,她則用充滿仇視的目光不甘示弱地瞪了我很久。

第二次交手是一年後。那天,學生們靠業餘時間打工積攢的二百多元班費不翼而飛。經過初步調查,我把張蟬作爲重點懷疑對象。其疑點有二:一是她嘴巴好吃,曾多次拿過同學的錢;二是丟錢前一天,她曾幾次接近過丟錢的地方。可我幾次找她談話,她不但矢口否認,而且還非常敏感地說我侮辱了她的人格。爲拿到真憑實據,我放學後幾次跟蹤她。終於有一天,當我發現她在一小吃攤前買了許多零食,忙跨上前去質問她錢的來歷,她先是一驚,爾後支支吾吾地擺出了一大堆理由開脫。她那慌亂的神情,更增加了我的懷疑。可就在第二天,還沒容我對她繼續盤查,她竟把她的父母悉數搬來,質問我爲何無端懷疑他們的女兒,我一時尷尬得有口難辯。後來,由於實在找不到證據,我怕再這樣追查下去會招惹事端,只好作罷,班費事件也就成了“懸案”。令我惱怒的是她竟在同學中到處說我無能,惹得我當衆罵了她個“狗血淋頭”。

第三次交手是畢業前夕。爲給學校創收,作爲班主任都有動員學生在校吃間餐的義務。雖說吃間餐是堅持自願的原則,可爲增加人數,班主任往往採取“先斬後奏”之法,待學生吃了一段時間後在論事收費。收費時,即使有些學生或家長不情願,可礙於老師的顏面也只好就範。按照此法,待開學兩月後我開始催收間餐費,全班就張蟬穩如泰山,幾次催交,她都說第二天帶來。就這樣拖了兩週後,我有些不耐煩地再次催她交費,不料她這次竟說她從沒吃過,即使我說我明明看見她吃過的,她仍理直氣壯,說她吃的'是其他同學不要的。見她態度強硬,我也自知理虧,最後就作出讓步,讓她只交兩個月的費用,她口頭上雖答應了,可就是不見行動。後來由於學校催得急,我只好暫時幫她墊付,當我把此事告訴她,她還是漠然置之,到畢業也沒有把錢帶來。

在張蟬畢業後的兩年時間裏,我沒有哪一天消退過對她的反感和厭惡,尤其想到她攻擊我的“咒語”,蠻橫無禮的態度以及幫她墊付間餐費後的冷漠,我更是對她深惡痛絕。

不過,現在想來,我心底更多的是悲哀。因爲作爲她的老師,我沒有真正贏得一次尊嚴。爲什麼會輕易丟失這爲師者的至寶呢?理性的解讀中,我不由羞愧難當。是啊,與張蟬師生兩年,我總是高高在上,爲了維護所謂的“師道尊嚴”,面對她無禮的冒犯,除了強力壓制,我從不曾蹲下身來用心靈去傾聽,用真心去理解,用博大去包容,用真情去感召,而始終帶着一種“強權”的偏見,扼殺了師生間本該擁有的美麗融合。

不過,儘管悄然丟失的尊嚴再也無法拾撿,留存於心的是無盡的痛悔,但所幸的是我的爲師路上又多了一面明鏡:心靈只有用心靈去碰撞,真情只有用真情去喚醒,尊嚴只有用尊嚴去贏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