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一直在哭，你們沒看到嗎？還在那邊拼命擠，虧得你們都還是學生，一點素質都沒有的，還有你們這些公交車司機也都是吃白食的。我要去投訴。。。。。。”從坐上公交到現在，差不多有十幾分鍾了，謾罵聲還是持續充斥着整個車廂，不曾消停片刻。我側了個身，沿着聲音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個30歲不到的女人，一頭酒紅色的直髮如瀑布般掛在肩頭，她的懷中抱着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小女孩已經停止了哭泣，正好奇地四處張望着。看着女人那張塗抹得精緻的臉，以及她臉上那豐富多彩的表情，我的心裏竟不由得滋生了一種反感之情。
我慢慢地轉回頭，看向窗外，思緒不由自主地延伸開去。
這裏是我的故鄉，一個偏避的小鎮。幾年前這裏發展了旅遊業，相對應的公交路線也開通了。公交車很便宜，1元錢可以直達到旅遊景區，2元錢可以直達到市區。一到週末，不同於平時的清冷，這個小鎮會顯得格外熱鬧，一方面是因爲孩子在市區上學，週六回家，週日返校；一方面是因爲週末的時候，人們總是喜歡到山裏看山看水。而隨着人流量的增加，坐個公交車卻也着實累。在市區，公交可以超載，但是在山區，公交車是不允許超載，如果你擠不上公交車，沒有佔到座位，那麼意味着你就要繼續等半個小時，甚至一個小時去等下一趟公交。所以在這裏，，如果你想早點回到市區。你要習慣和大家一起去擠公交，習慣搶位置。
女人口中罵的那幫學生們，一部分和我一樣，已經擠上了公交，一部分還在等下一輛。這些個學生其實是和我差不多時間到的候車點，因爲上一輛公交人太多，我們幾個沒有去和大家擠，所以就落了下來。女人是我們之後到的。在這裏等公交不需要排隊，也沒人排隊，公交車一到，大家又一窩蜂地涌上前去。大抵是女人在往前擠的時候，孩子被嚇到了，就哭了起來。這會兒女人見自己的孩子哭，約莫着心疼了，就怒罵道：“你們還擠，有沒有素質的？沒看到孩子在哭麼？”女人硬是擠上了公交，然而怒罵聲卻並未停止過。我看了看窗外，剛纔和我一起等公交的那幾個孩子還站在剛纔的那個角落，看來是得再等半個小時了，他們似乎在討論什麼開心的事，臉上掛着笑容，畫面看上去很和諧。與車廂內的低氣壓相比，儼然相反，除了女人的聲音。
細細想來，現如今的人們總是樂於給他人拷上一副“道德”和“素質”的枷鎖。然而，從不曾考慮過道德素質其實也是分場合和對象的。
早前，和堂姐閒聊之時，她也提過一事，有個遊客擠不上公交，在那破口大罵這是個又窮又破的地方。我問堂姐，你聽着什麼感覺，有發揮下愛鄉之情嗎？ 堂姐笑道：“沒那，若罵過去，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再說那會兒也沒想跟他理論來着，只是覺得和他脖子上掛的攝像機不搭，好好一文藝青年，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樣，罵起人來倒一點也不留餘地那。”我點了點頭，挺贊成堂姐的說法。
現在的人多半是自我爲中心的，在他們的眼裏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但凡碰到一點點不隨其心意的事情，就會滿腹抱怨，然後給他人套上一層社會道德的枷鎖。譬如學生應該讓座，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然就罵學生沒素質， 學校失職，父母沒教好， 等等。再譬如去一個地方旅遊，玩的不開心了，就抱怨旅遊景點不吸引人，抱怨宣傳騙人。我倒是好奇了既然別人能拍出美麗的風景，爲什麼在你的眼裏就是破地方那。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言行舉止都無法約束，讓人覺得粗鄙，那麼請一定不要理直氣壯地給別人套上一道道厚重的道德枷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