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詩壇翹楚—余光中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多年前,余光中的這首膾炙人口的《鄉愁》吟唱在海峽兩岸,人們爲其深深的思鄉情愫所動容。

余光中,1928 年出生於南京,前半生顛沛流離,在戰火燃燒的中國,在南京、上海、重慶、香港之間先後輾轉,最後定居臺灣。靜謐的小島給了他安定的生活,也隔絕了他回鄉的路。

對於余光中的文學成就,他曾經的追隨者,也是決裂者的《臺灣文學史》作者陳芳明曾這樣評價:“以詩爲經,以文爲緯,縱橫半世紀以上的藝術生產,斐然可觀,從舊世紀到新世紀,從揚眉少年到慈眉老年,任何一個時段都從未出現歉收的跡象。”

【藝術上的“多妻主義者”】

余光中一生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自稱爲自己寫作的“四度空間”。

余光中說他是“藝術的多妻主義者”。年少氣盛時他自詡右手寫詩,左手爲文。他將第一部散文集冠名爲《左手的繆思》,以彰顯詩爲正果,文爲副業,評論、翻譯爲餘事,皆隸屬“第三隻手”;

此外他還鍾情於繪畫、音樂以及天文、地理、歷史,乃至人類整個文化,好一個“千手觀音”。

【詩人的情懷】

余光中先生熱愛中華傳統文化,熱愛中國。禮讚“中國,最美最母親的國度”。

他說:“藍墨水的上游是汨羅江”,“要做屈原和李白的傳人”,“我的血系中有一條黃河的支流”。

1971年至1972年間,余光中在臺灣寫下了《鄉愁》。他回憶說,當時20分鐘一氣呵成的原因,“不是因爲我才思敏捷,而是因爲離開大陸20多年,這種感覺在心裏也就醞釀了20多年”

余光中說,他這一生很不幸,前半生遭遇了兩個戰爭,第一個是中日戰爭,第二次就是內戰。抗日戰爭八年,內戰加上冷戰時間就更長了。那個時候總覺得,此生或許永遠也回不了大陸了,所以寫了《鄉愁》。

不過,“國家不幸詩家幸”,戰爭影響全國的人民,可是對於要寫詩的人來講,卻不見得是件壞事。鄉愁主題的詩餘光中寫了至少有二三十首。其中《鄉愁》在大陸選入教科書,蜚聲海內外。

不過余光中說,“《鄉愁》好像一張巨大的名片,已經大到把我的臉遮住了。如果想認識我,可以把這首詩暫時忘掉。”

【詩人的幽默】

余光中在思想上是一個因循守舊的人。他不煙不酒,一杯茶足矣,過的是清教徒式的生活。機械得連吃飯都上固定的餐館,點菜都是千篇一律。

他不想見那些不必見的人,因爲他既不求官,也不競選。對有共同旨趣的朋友,他盛情接納,在香港七年,他的家幾近成爲臺灣會館,人稱“沙田孟嘗君”。對話不投機者,則三句嫌多,道不同不與爲謀。但他確實又是一位冷麪熱心者,很會善解人意,樂於提攜有才情的朋友與後學。

他說他生就一副“不列顛的臉”,西裝、領帶,洋氣十足,外表一本正經;但他的錦心繡口是有名的。

他剛到中山大學執教,他稱女研究生們爲“村姑”,畢業後這些女弟子們相約來爲他祝壽,他對“村姑們”說:“不要以爲畢業離校,老師就沒用了。寫介紹信啦,作證婚人啦,爲寶寶取名字啦,‘售後服務’還多着呢!”說得大家笑得前仰後合。

學生們都說,把聽他的課當做一種享受。他是詩文大家,一次飯桌上論道,他說菜單是詩歌,賬單是散文。自己卻戲言:“寫詩,是爲了自娛;寫散文,爲了娛人;寫批評,尤其是寫序,爲了娛友;翻譯,是爲了娛妻,因爲翻譯的工作平穩,收入可靠。”又說:“這四樣東西的版權將來正好分給四個女兒”……

余光中的家庭是女性世界。他戲說他與五個女人爲伍,戲稱餘宅是“女生宿舍”,他是“舍監”……他的諧趣盡現在他洋洋灑灑的文字中。

 【詩人的夫妻情】

餘先生說他一生的際遇可以用“女性”來形容:大陸是母親,臺灣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歐洲是外遇。這位藝術上的“多妻主義者”,在生活上卻恪守着一夫一妻,直至白頭偕老。

關於婚姻,余光中有一段精彩的論述:“家是講情的地方,不是講理的地方,夫妻相處是靠妥協。”他認爲“婚姻是一種妥協的藝術,是一對一的民主,一加一的`自由”。值得玩味。

說來有趣,余光中與妻子範我存的結合,沒有傳奇色彩,倒真正體現一種緣分。

範我存女士是餘先生34個表兄妹中的一個表妹,他們從小隻在南京見過一次面後就失散了,一直到臺灣之後,他們才又再度相遇相識。

範我存對文學藝術富有敏感的品位,是吸引余光中的重要特質。遺憾的是婚後的範我存不得不淡出文學殿堂,深入廚房,繼而成了珊珊、幼珊、佩珊、季珊四個女兒的母親。家中八條小辮子在飛舞,範我存上奉高堂,下育兒郎,成了八口之有的掌家婆。

余光中交遊甚廣,主雅客勤,訪客的鞋子常在門玄關排成長龍。門鈴聲電話聲聲聲入耳,小的哭大的鬧不勝其煩。有時門鈴電話鈴齊響,範我存不得挾着孩子去開門或接電話……對子女教育的重擔,余光中也盡數下放給太太。

每談妻子,余光中十分動情:“她幫我摒擋出一片天地,讓我在後方從容寫作,我真的很感謝她。”這些深情洋溢在余光中獻給範我存的詩作《三生石》、《私語》和《珍珠項鍊》中的字裏行間。

余光中一生作詩八百餘首,其中有百首是情詩。像《等你,在雨中》中的一位像“蓮”的小情人,就很引人遐思,甚而,有人妄加臆測,範我存卻表現一種驚人的理智與大度。

她說:“有些情詩不一定寫實,何必認真研究?有很多事情最好別追根究底。”話中充滿着理智、寬容,更多的是自信。

余光中十分欣賞太太見怪不驚,大而化之的美德。他不止一次地對朋友們禮讚他的太太:“她的優點很多。”“最重要的是,在精神上我們能契合,而且她能充分和我的事業、我的朋友融於一片。我們有共同的興趣、嗜好,又有共同的朋友,婚姻怎麼能不穩固呢。”

結婚四十多年,他們相敬如賓,夫婦好合,如鼓琴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