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風無所顧忌地飛過，帶來刻骨寒冷。
女孩一邊下樓一邊繫上圍巾，手指木木的，許久系不緊蝴蝶結，兩邊圍巾交匯處鬆鬆垮垮耷拉着，隨時都會散開。
樓梯正對着牆，下了樓轉過身才是門的方向，女孩低頭繼續整理圍巾，跑到門口，撞在一團棉被上。髒兮兮的棉被裏突然探出一張老年人驚惶的臉，僵硬，蒼白，“對不起……對不起……”
女孩將要遲到，望着老人銀白的亂髮以及棉被破裂處露出的棉絮，怒火被冷空氣瞬間撲滅，她勉力擠出一個未被凍僵的笑容，快速離開。
白色羽絨服長至膝蓋，她沒有看見，左側弄髒的痕跡，宛若蝴蝶。
上班終於還是遲到，公交車擁堵在冰冷的路面，尾氣肆意涌出，捂不暖街沿的霜凍。女孩開始坦然，像每一個昨天一樣，習慣生活。
九點，北風愈刮愈大，沒有行人，路燈下空空蕩蕩。
女孩下班，到達最後一班公交的終點站臺，匆匆往自己小屋趕，圍巾捨不得打結，一圈圈纏繞包裹住口鼻，增加最大的溫暖。
夜色深沉，她再次奔跑上樓，開門，開燈，開取暖器。
廚房的小窗向着公寓樓大門，一團棉被蜷縮在樓邊，風呼呼吹過，隱約有棉絮飛舞。
第二天，週六，天依舊冷，女孩不必出門。
樓下傳來警車刺耳的笛音，一副擔架，攤開着破舊的棉被。
週一，小區裏的清潔工說起凍死了一個流浪漢，少有人信，大家捂緊圍巾，匆匆趕赴單位，公交擁堵，微薄的薪水不堪減去時間的消費。
女孩感冒在家，燒開水，瞥見樓下青灰陰冷的地面，一團垃圾遺落，像蝴蝶張開的翅膀。
電視機冷漠播放着一條條開闊宏偉的新聞，與己無關，調到科學頻道，學者模樣的主持人反覆解釋着一個名詞——蝴蝶效應。
女孩忽然發現羽絨服上的蝴蝶形污垢，一絲棉絮緊緊附在表面，似孤舟掙扎許久最終泊入港灣。
“蝴蝶效應是指在一個動力系統中，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能帶動整個系統的長期的巨大的連鎖反應，這是一種混沌現象。蝴蝶在熱帶輕輕扇動一下翅膀，遙遠的國家就可能造成一場颶風……”，主持人喋喋不休，繼續演說一個個深奧的專有名詞。
女孩最後一次端詳樓下的路面，心底有一隻五彩蝴蝶扇動翅膀，無奈的，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