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歌,往事如夢散文

(一)

歲月如歌,往事如夢散文

那年,我考上省城裏的中專,整那個夏天,我都在盼望着九月;十餘年前,我家還在老房子,廳門對着東邊,東邊是一條通往東邊的大路,我去過最東的是袁宣村,那裏並無什麼稀罕,也是黃狗,石頭梨子,油菜花兒,只是那裏有多些的桑葚樹罷了;書上說過了立秋,便“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那斷是古人瞎說的,白露之前,仍是溽暑,熱勢不可擋,至於那蟬,知了而已,鼓譟的很,怎會寒,我倒是烤着吃過,香是有的,“寒蟬悽切”我更是渾然不覺,當然那知了放在蜂窩爐子上炙烤時,若稱悽切,卻也不假。

夏末,夥伴們大都去了縣中上學,我沒別處去,總搬着凳子看電視,那時的日子是極漫長的,母親整個夏天都不太出門,她總是不怕熱,風扇不需開,納鞋、織冬衣,她在和九月搶光景,九月是“鴻雁來,玄鳥歸”之時節,可我卻要離開,我無離愁,別緒到有一二;我是坐船去的省城,似乎我的行李箱是一個小世界,母親裝點了一整晚,天未亮,我提着她的世界走了,她站着岸邊的身影,晨霧,船塢,湖水的腥氣,織出一幅暗藍的哀愁,我至今難忘。

(二)

了了家的諸般約束,年齡相仿的懵懂少年人一道敘述着時光,苦樂故事,誰又提起?

父親常來書信,家裏事事安好,惟願我安心讀書,勿耽於嬉戲,足球荒蕪學業尤甚等等,信最後總轉附母親的幾句話,她的話無關學業,總是叮囑我穿衣吃飯之類,我那時頑劣,總是敷衍,後每每憶起,總是不堪;

那段日子就像一場枯瘦嶙峋的十年舊夢,少年人生僵硬挺,一樹又毛又澀的山桃子,渾不理會生活的清苦,只是晚上我時常睡不着,躺在牀上望那窗外,將塌的圍牆邊有一株斑駁的老樟樹,伸向夜的最深處,破落的灰的路燈,只掉出蛾黃的光,闌珊燈火,怎看的清路?

時光似秋的樹葉,三年,怎經秋風雨?中專肄業,我去了南方的一個城市打工,人生真如呂緯甫所說,就像蠅蟲,停在一個地方,給什麼來一嚇,即刻飛去了,但是飛了一個小圈子,便又回來停在原地點,匆匆數月,清秋過後,別了那城市,揣着滿懷的心緒,我回到了家鄉。

(三)

回到家,當夜便颳起大風,秋雨也來接濟,獨沒有愁煞人,風雨過後的某日,是陰天,我這隻已然被雨澆透過的黃狗,抖了抖身上的水,趁着微涼,繼續前行,我去了二中;

二中是沿老師範舊址建的,數十年前,姨媽一家還住在舊師範學校宿舍,那是一排紅磚砌的被風霜雕刻的房子,樓道口總是堆滿着煤球,卻沒有燈,倒是每戶門口的春聯襯着些微光,樓下有個長滿南瓜和扁豆的植物園,夏天的園子一片草木葳蕤,可竟沒有多少蟬兒,甚至天牛都尋不到,除卻適宜抓蝴蝶以及無花果可吃之外,無趣的很,一次午後,我躺在樹蔭下的石板看天,胡唱着自編的小曲兒,固執的陽光爬過濃密的樹葉,心力耗盡,只透進來一絲虛弱,印了一地的銅錢,葉影斑駁,新綠濺濺,一羣鴿子從園北那座沉默的`水塔飛來,留下一串嗡嗡的響,寂寞的時光,寂寞的童年。

(四)

我家的小縣城,並不通火車,早尚有船舶,探親訪舊者衆,亦不乏商賈往來者,熙熙然江南水鄉碼頭,多少童時印象;而今水運已頹,客運幾近廢置,故來去無論遠近,多乘汽車。

九十年代中期,縣城通了公共汽車,我帶着我的那張兒童月票去東湖上學,那張月票至今還在我衣櫃的老皮包裏,票已泛黃,照片用的是我小學畢業照,毛衣胸口掛一小牌“小五”,小孩呆呆地仰着頭,眼睛睜得老大看着前方,一看就是十幾年。九六年,我的小堂弟尚寄宿我家,未滿一歲,或許他以爲哭鬧無益身心,並徒增大人煩惱,倒總安靜的很,他無甚愛好,惟愛坐車,長於坐車。夏秋放學早,我時常抱起他坐公交,一路線,環繞着老舊親切的縣城,半小時的車程,他話不多,總癡癡望向窗外,那些菜場的吆喝,譬如放學歸家的小孩,至於秋陽西下的湖水和鳥兒,甚至那靜默的草樹,都讓他入迷。

初中畢業始離家,愈長大,家越遠,路更長。有幾次,汽車穿梭皖南羣山,窗外山野陰晦,有人家,白牆青瓦,錯落在翠竹山溝,恰有炊煙,綠樹田頭冷的稻草人,有幾個老家人正插秧,竟落下山雨,打在這畫卷,我想,如果我停下這忙的腳步,在這開始……